中国文化的家谱记录中国文化的精气和神韵
屈原、宋玉创立词赋一门,至汉甚为旺盛,同时经学复兴,有名的儒家辈出。而这儒家为词赋强盛势力所感动,亦多作重词藻的文章,如汉大儒贾谊、董仲舒等,皆善于作赋者。迨至汉武帝时,在受其保护之下,有司马相如、枚乘等文人,竟于知识阶级的文学上,养成嗜好。总之,自汉起至唐末一千多年之间,均以对偶为主,所谓骈体文大见流行了。
当汉初承三百年间兵乱之后,文学极端衰颓,然以马上得天下的汉高祖,终知不能在马上治天下,发意尊重经学,以太牢祀孔子,于是文学随着经学复兴起来。至三传文帝以后,文学已呈长足的进步,如贾谊、司马相如、司马迁、刘向、扬雄五大家,均先后出幕了。贾谊为文帝时人,长于论策,理论精确,文辞雄浑,其散文方面的《治安策》,堪称汉代第一。司马相如为武帝时人,最精词赋,有雄丽作品传世,如《上林赋》、《子虚赋》,允称为赋类的上乘。司马迁亦为武帝时人,长于叙事,著《史记》一书,文辞的优美,实是我国散文史上空前绝后的大杰作。同时董仲舒亦善论说,其所写的《天人策篇》,颇为后人所爱读。刘向元帝时人,长于经术及政论。扬雄长于词赋,常作工丽的文。此外若王褒、枚皋、东方朔等,均善为流丽的词赋,风声所被,遂开汉代词赋的端绪。
至这时代的诗怎样呢?多少与前代有点异趣,带出一种慷慨的风味,盛行五言的诗,能描写及于人情隐微的作品很不少。五言的诗,发生于四言、七言诗之间,一般说由枚皋所创始。至五言诗最著名的,系苏武出使匈奴,被囚其身,在苦节十九年间,与知友李陵应酬诗,遂被后人称为五言诗的模范。此外和着乐器而歌的乐府体诗亦创始了。据《汉书•6礼乐志》说:“至武帝定郊祀之礼,……乃立乐府,……以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多举司马相如等数十人造为诗赋,略论律吕,以合八音之调。”于是后人群仿其调而作诗,遂产生一种乐府体的诗了。后世所流行的词曲,强半由此所出发。
词赋与骈俪文的过渡期,为汉武帝至后汉三国西晋的时代。当这时代的开始,则有王褒、扬雄、冯衍等,于散文之中,作出一种取入对句的文体;至后汉时,班固作《前汉书》,更助长其风,所谓骈俪文的作品于以产生了。而通览后汉一代文章的最佳点,即在于必骈亦骈,必俪亦俪,既非骈体文,又非散文,另有其特色的所在。三国时代,魏曹操兼文武才,擅长诗赋,其子文帝亦嗜文学,文学之士,群集其门下。尤其文帝之弟曹植,对于文章诗类,锻炼重锻炼,极得结构的所长,天才的面影,活跃于纸上,与孔融、陈琳、王粲、徐幹、阮瑀、应玚、刘桢等,史称“建安七子”,将流行极端的骈体文,加添一段气势,文章遂日陷于轻美纤巧,卒至风靡一世,而开六朝金粉文体来。次及晋朝,陆机更对曹植的文章,增益精彩,而四六对偶盛行了。至于像蜀诸葛亮的那种谨严真率的文章,则在当时殊为少见。
至诗的方面,由前汉末传到后汉,产出各种诗人,张衡是其著者。三国魏室,皆长于诗,其中曹植,尤为大家,允称上嗣苏武、李陵下开百代的人。随而晋朝陆机、陆云、阮藉、潘岳等,所作皆工丽绮靡,出而妆饰于诗坛上,传诸后世。
自东晋至梁陈间,骈俪文全然成立,是为六朝文学的最盛时。惟东晋在兵马倥偬之间,士大夫清谈成风,每于极简单言辞中,谈论极彻底而幽默的事;因而文学的进展,乃稍停顿不前,若郭璞、葛洪等,可算其间稍为名高的作家。后由东晋至宋,颜延之、谢灵运等,对于骈体文特出巧妙,益增其体裁的完整。至若陶渊明高超俗界的文章,那实是这时代的杰出者。又由齐而梁而陈,骈体文经任昉、沈约等文人的修饰,益臻大成的域。当时梁武帝博学能文,其子萧统,世称昭明太子,尤词藻富丽,编撰《文选》一书,为治文学者必读的书。稍后徐陵、庾信的文,务以音韵相附丽,句用四六、隔句为对,至得“徐庾体”的名。
至晋末宋初的诗,则有陶渊明、谢灵运二大名家,世称“陶谢”。陶诗冲雅淡远,妙选自然之域,在六朝文学中,最为异彩。谢诗甚为工丽,以视渊明,人谓有逊色云。在陶谢之次,宋有颜延之,其诗尤为缛丽。若夫齐梁,则有谢眺、江淹、沈约等能诗,即梁诸帝,亦皆嗜文学,故善诗者多出其间。而沈约论平上去入四声的音韵,而著《四声谱》,诗道于以大开。要之,六朝的文,其流荡为华丽,其陷溺为卑弱;以言其诗,则高尚典雅,特多丰神富瞻之作。尤其五言一体,更为逼近妙境。而排律之作,亦由此时代植其根基。
由隋至唐末五代之间,为骈体文与古文的过渡期。在隋世有陆法言、刘臻、颜之推、魏渊、卢思道、李若、萧该、辛德源、薛道衡等九人,著《切韵》,承沈约以后的遗风。而颜之推的《颜氏家训》、王道的《中说》等,则又皆儒家之言。故隋之世,虽为年不过三十,而唐代的文学,莫不滥觞于兹。至唐太宗为秦王时,遂开文学之馆,罗延文学之士,既而即位,置宏文馆,聚四部书二十余万卷于馆中,选拔学士,是以唐代文艺,蔚然兴起。惟唐初文章,犹未离于六朝旧习,雅尚骈俪,如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称“初唐四杰”,皆以工骈俪体见称。至武则天时,陈子昂出,乃作素朴的文,欲以挽颓风,振衰敝;玄宗时,元结亦敝屣骈俪,高唱古文,惜皆有力所不足之叹呢!后有张说、苏颋二人,肆力为雅正的文,由是文学气运,为之一变。张说封燕国侯,苏颋封许国侯,故后世遂称“燕许”二大手笔。其后韩愈、柳宗元诞生于世了,韩愈为德宗时人,独本经书所出发,综核百家,致力古文,以精严雄浑之笔,昭示当代,遂起八代之衰,复周汉之醇,创开宋代指重理论的一大文派。柳宗元初本习骈体文,至获罪贬谪的身,则改作古文,其活写山水风景和人物,极沉痛雄健之致,世遂以之与韩愈并称“韩柳”。次若李翱、皇甫湜、孙樵、杜牧、皮日休、陆龟蒙等,皆以古文名世。不过就大体言之,古文在唐末尚无显著流行的形迹,而唐代的文章,大抵以骈体文为主要的潮流。
抑唐一代文学的最造极精妙者,顾乃非文而为诗。唐初诗赋,袭六朝之后,犹带徐庾的余风,作品华丽典雅。逮武则天朝,沈佺期、宋之问等,益加雕琢,作为律诗,号称“近体”,诗界称是时为初唐。迨陈子昂出,始尽扫时习,直仿古时,力欲摹《诗经》、《离骚》的诗风,由是古体诗与近体诗分野成立了。初唐告终,盛唐继起。盛唐系指玄宗至代宗间的诗而言,为诗界中人惯用语。当时诗仙李白、诗圣杜甫以及王维、孟浩然、高适等均出幕了,诗风始为大变,遂呈空前绝后的盛观。李白,字太白,天资豪放,终日嗜酒,其诗高妙绝伦,有神仙飘逸之风,尤长于绝句。杜甫,字子美,遭遇安史之乱,流落困顿,感伤时难,发为歌咏,故其诗悲壮沉郁,独绝千古。次由代宗至文宗间,是为中唐,韩愈、柳宗元、李贺、元稹、白居易等,先后出世。韩诗艰奥;柳诗温雅;李贺则作险怪的诗,自成一家;而元稹、白居易均以词句平易见称,二人互相次韵而作诗,由是次韵的诗以起。由文宗至唐末,是为晚唐,有杜牧、李商隐、温庭筠、韩渥等诗人。牧诗豪健,世称“小杜”。李商隐、温庭筠则雅近缛丽,称为“西昆体”。韩渥以香奁体见称(奁乃盛香的器,或曰镜匣。渥好咏闺女宫娃窈窕胭脂之态,集其诗曰《香奁集》)。总之,有唐一时,通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期,皆为诗歌极盛时代,及唐衰亡,诗歌亦随以不振,更经五代,遂完全入于颓运。此外在宋代勃兴的词曲,唐时已微呈流行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