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作敏被扳倒的两桩人命案“刘玉田案”

2013年09月28日 | 阅读:3652次 | 来源:百姓通谱网 | 关键词:

   回溯整个过程,禹作敏被扳倒的直接契机来自两桩人命案,一为1990年之“刘玉田案”,一为1993年之“危福合案”。两案前后相继,禹作敏深陷其中,难脱干系,最终不能自拔。

  依据禹作敏生前朋友——天津市宝坻区林亭口乡小靳庄村原党支部书记王作山于2007年8月28日接受本刊记者独家专访时的回忆,禹作敏为人仗义,性格豪爽,但“这既是优点,又是缺点”。

  王作山认为,禹作敏“护村”护得实在太重了。“有人犯法,谁犯法就该谁受法律制裁,有你啥事啊?而且,直到今天我都认为,对他来说,他不是主要责任人,即使有责任也不至于负刑事责任,儿子犯罪不能把父亲也逮起来吧?是不是这个理儿?下边杀人,怎么会是他的主要责任?我只能说一句,他忒‘抗上’了。”

  “刘玉田案”确为导火索。

  据本刊记者了解,刘玉田系直接涉案人刘金会之父,为禹作敏近亲。刘玉田之妻禹氏为禹作敏二姑,其家族关系相当紧密,而刘金会兄弟计四人,依照农村长幼排序,分别为刘金刚、刘金会、刘金峰、刘金功,而刘金会尚有两个妹妹却并不在此列。换言之,禹作敏兄弟四人禹作哲、禹作新、禹作敏、禹作瑞,实为刘金会之姑表兄,而同为涉案人的禹作相,则为禹作敏堂弟。

  关于该事件的起因,按照禹作敏胞弟禹作瑞对本刊记者的话说:“刘金会作为表叔,强奸了禹作相的闺女,导致女方精神失常,禹作相不干了。”刘金会三弟刘金峰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则认为,其二哥刘金会与禹作相“闺女”发生的关系“没有强迫成分,只是一个人和一个人的事”。

  但刘金峰同时认为,不论怎么说,刘金会做得确实不对。“即使他说喝酒了,酒乱,我也不能原谅他,因为事情是他做的,就应该由他承担责任。你禹作敏打死他刘金会,我也不说别的,但我们老爷子到底惹谁了?你这不是株连九族是什么?”

  17年后的今天,面对《财经文摘》记者,刘金峰依旧愤恨难平,刘姓家族与禹姓家族的仇恨至今未了。据记者数月于大邱庄的观察,大多数村民其实是怀念禹作敏以及禹作敏时代的,对禹作敏个人的评价也甚高,但单就刘金会家族一方而言,禹作敏的形象要大打折扣,甚至水火不容。

  《天津市高级人民法院刑事裁定书》(91)津高法刑事裁定第27号关于刘玉田案的详情记述如下:1990年4月9日,禹作相得知其女禹某某曾被本村村办家具厂厂长刘金会猥亵后,非常气愤。4月12日晚,禹绍龙、禹作民纠集禹作立、禹绍龙、禹作岭、禹绍祥、禹绍忠,商议殴打刘金会泄愤。禹作相、禹绍立又迁怒于刘金会之父刘玉田,提议殴打刘玉田,其他5人也都表示同意。当晚,7人先窜至大邱庄治安派出所内,殴打刘金会,然后约定次日上午在禹作民之父禹贺田家集合一同去殴打刘玉田。4月11日上午9时许,禹作相、禹作立带领其他5人闯进刘家,将64岁的刘玉田带到村供销社附近的大街上,先对刘啐唾沫,打耳光,然后大家一齐动手毒打。将刘玉田打倒在地后,禹作相、禹作立使用皮腰带,禹绍祥、禹绍忠用带铁皮头的胶管,禹作民、禹作岭用鞋底殴打刘玉田。虽然刘玉田在地上苦苦哀求,7人仍不罢手。直至刘玉田奄奄一息,他们才离开现场。刘玉田被送进村医院抢救,经医检,肋骨骨折8根,肾组织出血,肝肾破裂,腹腔积血达600亳升,经抢救无效,于当日下午死亡。

  《财经文摘》记者多次试图联系采访当事人刘金会,但对方一直躲闪回避,拒绝与记者正面接触。依据知情人提供的线索,当记者于9月22日赶至大邱庄民祥里9号楼301室,也即刘金会曾经的住所时,发现房子早已租与他人,记者被告知,刘本人长年漂在静海,平时很少回到大邱庄。

  刘金会大哥刘金刚亦婉言谢绝了本刊记者的采访,其妻称:“我们实在不想再提了。”据刘金会三弟刘金峰的讲述,二哥刘金会在1990年事发后便逃出了大邱庄,直至禹作敏被抓后才偷偷回村,而与刘金会发生关系的禹作相之女目前仍在大邱庄,且早已出嫁。

  即便刘金峰基本认可禹作敏组织人等殴打刘玉田属于“寒碜寒碜他”的说法,且刘亦认为“禹作敏当时并没有真想打死老爷子”,但对于“禹作敏与刘玉田案并无牵扯”的说法,刘金会认为“那是完全错误的”。

  “都是禹作敏一手操纵的,在大邱庄,他是说一不二,要么怎么说他是土皇上呢?说好一点他是皇上,说重一点,他就是一个土匪头子!我说这话,我负责任,因为他的一行一动,已经体现了他是一个土匪头子了。坐车,只要他从办公室一出门,前边仨后边仨,左右一边一个,几个人?这就是八个了。前呼后拥嘛!开门进去,他在后排坐着,一左一右两个贴身保镖,前边还有一个保镖。你作为大邱庄的一个书记,搞这么紧张干嘛?!他要的不就是那个派儿吗。”

  据刘金峰讲述,在1990年事件出现前,刘一直对禹作敏心怀钦佩,而且如果不出这个事情,禹作敏“人还是个好人,书记也是个好书记”。“大邱庄四面八方多少个村庄,为什么惟独大邱庄发展了?不是禹作敏带领大家发展起来的吗?他有这个胆量,有这个气魄。如果他始终这么发展下去,我认为他还是个好书记,还是个好人。但最后几年他不发展企业了,他光发展他那个小集团了。”

  刘金峰认为,如果讲发展,没有禹作敏,大邱庄就到不了今天。“就是从大邱庄一起来,他可能以为自己的对立面大一些了,又是上保镖又是安摄像,你说有嘛用!盖别墅非要弄个地下室,刚开始还计划着从他的别墅到他上班的办公楼,要在地下挖一个地下通道,上下班都不敢在上边走,得在通道里走,你说他活着轻松吗?!”

  本刊记者调查获悉,在对刘玉田事件的处理上,静海县原公安局局长孙家芝亦有牵连。1990年9月,即案件处理末期,孙家芝因涉嫌参与“大邱庄打人致死案”事后造假,被天津市政法委强行从公安局局长位置上拉下并受到处分,之后再无其消息。

  知情人士向本刊记者透露,静海县公安局于1990年4月11日上午9点接到刘金峰二妹关于其父被群殴致死的报案后,孙家芝迅即携民警数人赶至大邱庄。在了解案情后,孙与禹作敏磋商并暗示称:“你不让我抓人也行,但你得给我把声势造出去,不造出去,人我必须要抓。”不多时,禹作敏依照孙家芝的建议,为包庇打人者、造成舆论颠倒的现实,大面积组织相关人等张贴大字报、策动游行、倡议给禹作相家属捐款等一系列舆论造假动作,整个村子各条街道两侧全部贴满了标语。工厂停工,学校停课,数千人围着大邱庄高调游行,群众高呼“打倒刘玉田”、“砸烂刘家家族”等口号。

  据讲述,4月11日下午,禹作敏从幕后走到前台,亲自主持召开大邱庄全村职工大会。会前,刘金刚、刘金会、刘金功全部被押至台前,一律捆绑并低着头,“身后有人按着”(刘金峰因钝器致伤处于昏迷状态,依旧被扣押在万全集团保卫处,于是未得上台)。据当地村民向本刊记者讲述,在此次大会上,禹作敏曾有“刘玉田早就该死,他死有余辜”的言论,并称“有水平的可以上台揭发刘玉田,没水平的可以骂大街”。4月12日至4月13日,禹作敏分别两次组织策动大邱庄近两千人大游行,“声讨”刘玉田,大街上贴满了“打死人无罪”、“打死刘玉田活该”等多种大幅标语。

  2007年9月24日,静海县公安局办公室主任韩玉起在接受《财经文摘》记者采访时,亦谈及孙家芝与禹作敏的复杂关系,称“就在当年,孙家芝被一撸到底”。

  据刘金峰回忆,就在其父刘玉田被“活活打死”的当天,其二哥刘金会已被扣押在大邱庄派出所达数天之久,禹作相率同族7人气势汹汹前往派出所。当时大邱庄派出所所长周文全得知此消息后,借故离开,禹作相等人于是得以痛殴刘金会,但并未致死。而此时,刘氏其他三兄弟也已被禹作敏全部控制且均遭毒打:刘金功被关押在津海保卫处,刘金刚被关押在尧舜保卫处,而刘金峰则被关押在万全保卫处。

  次日,也即4月11日,刘玉田被当街打死,闻讯赶至的刘金会二妹独自一人拉着板车将其父送往大邱庄医院,最终不治身亡。依据刘金峰对本刊记者的讲述,当天上午,其父刘玉田正在院子里整理东西,禹作相、禹作民、禹作力、禹绍龙来到其父所在院落。在门口,禹作相说:二姑父,你出来一下,和你说点事儿。其时,刘玉田老伴禹氏正在里屋忙碌。

  “我娘当时就寻思着,不就一帮侄儿们吗,找他二姑父说点事就说呗。她在屋里就没出来。你说事在屋里说不完了吗,不行,得到外头说去。这几个人架着我爹,一出门口就连打带踢,一直踢打到现在的中国银行那一段。当时禹作章是村大队的大队长,禹作敏派去的,我有证据,他在那儿监督着。这样,十几个人一路踢打直至老爷子死去,围观的人很多,但没人敢管。”

  此后,刘金会兄妹多人乃至刘姓整个家族之核心成员从老到小,全部被禹作敏纳入被监视范围,如许人等甚或连上厕所都有人远远盯着。而禹作敏惟恐有人出村告状,万分警惕。刘金会四弟刘金功曾带着相关材料以及于村口戒严现场拍摄的照片,试图逃出大邱庄寻求司法帮助,无奈,刚出村不久即被禹作敏线人告密并被迅速抓捕回村,扣押在大邱庄派出所长达七天之久。直至刘金会二妹前往派出所处理相关事宜,刘金功跑出来叫喊:“老姐,快去叫人救我!”此时,刘家方知,刘金功并未失踪而是被禹作敏秘密扣押了。

  “他跟我说了,刘金峰啊,你就是个土匪,你还看着,我还真不让你好死。那意思就是说,我一点点折磨死你。我心想,我让你折磨死干嘛呢,我自己死了不就完了吗?”据称,刘金峰被扣押后,遭遇禹作敏所组织的数人轮番毒打。

  “四根电棒全部耗没电了,皮带打断了三根。大邱庄谁也不敢替俺老刘家说一句话,整个政府系统从上到下,全部被禹作敏收买了,我二哥刘金会跑到北京托人找到最高检察院,最后发现,谁都动不了禹作敏。我一下子感觉到,整个天都是黑的了,一点阳光都没有了。” 最终,刘金峰因对事件发展缺乏明确预期,于心情黯淡、孤立无援之际,“用铁榔头狠命砸自己脑袋,但没死成,昏迷了20来天,直至老爷子死去、火化,我都不知道。”

作者: 百姓通谱网 责任编辑:百姓通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