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杰:被苏联人勒索溥仪差点提着裤子回国
第一节 “准溥仪”
高个儿溥仪走了,矮个儿溥杰酣睡在他的床上。然而,谁也替不了谁:溥仪自东瀛出庭归来,溥杰照旧回了自己的铺上。
俄国梦,一梦五年。皇帝圈点《联共(布)党史》,皇弟高声讲列宁。临末了儿,皇帝的金头裤带被扣,险些提着裤子回国。
溥杰毫不乐观,原以为脑壳将落地,柳暗花明——谁知一夜之间,车抵绥芬河。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何其相似?”
有的人曾这么惟妙惟肖地形容过溥杰与他的兄长溥仪。
这哥儿俩脸庞酷似,坐在一处,连举止神态都颇为相近,难怪有人又称他为“准溥仪”。
这个说法自有其道理。
在收容所,战犯划分为两拨。一群是以溥仪为首,另一群则是日本军官和伪满大臣。苏联当局也按这两部分,将收容所分成两块地方,“画地为牢”。这两部分人谁也不准“越雷池半步”,否则,无例外都要受到惩罚。但溥杰与润麒、老万以及黄医生可以随意在两部分人之间往来,而不受任何约束。
在这儿,溥杰又成了“两栖动物”。
特殊的身分,使溥杰甚至稍稍感到了一点儿惬意。
一夜之间,溥杰的地位突然升高了,仿佛替代了溥仪的地位——因溥仪忽然间被苏联人带出拘留所,这引起了轩然大波。种种臆测,接踵而来。在那些日子里,人们之间谈论的都是溥仪被押走的各种可能。
他被带往何处?干什么去了……
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得出。
惊恐中,溥杰被派在溥仪原来住的房子里,不知是福是祸。
种种传言,莫衷一是。
“溥仪被遣送回中国了,下一个没准儿就轮到溥杰啦!”
他不由得慌了。细细一想,此说并非空穴来风。自己被关在了溥仪的房子里,而且就睡在溥仪的那张床上——弄不好这是个不妙的预兆。他曾向苏联人摸了几次底,仍然没有得到确切答案。
作为“准溥仪”,虽然享受着溥仪在这里的几乎所有待遇,但他愈加忐忑不安。没过几天,又有人向他煞有介事地叨咕:“溥仪已被关押在别处,等候审判,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他听了又是一惊,似乎这种说法也不是毫无一点儿道理。晚上,他睡在床上,望着屋中那昏暗的灯光出神。时而,又坐起身,瞅着门口那全副武装、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的苏军士兵……他感到一阵阵恐怖。
晨起,他使尽浑身解数想从苏联人口里探听底细。
然而,从苏联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难以作出任何判断。在惶然不可终日里,他在溥仪的床上睡了六七天。
直到有一天黄昏,苏联收容所所长无意识地告诉了溥仪的去向,他才放了心。
“溥仪现在已经到了日本!”
“啊?他到日本去干什么……”苏联人的话证实了溥杰早已听到的传闻。他仍明知故问。
“溥仪去日本东京,为远东军事法庭作证去了……”
其实这个消息,在拘留所里早已不是新闻。许多人都在暗中传播,只不过没有得到证实而已。溥仪在走之前,把这件事提前透漏给了一个侄子,但却没有告诉溥杰——这个代替他而又睡在他床上的亲弟弟。不言而喻,溥杰与溥仪之间的关系,异常微妙。
那阵子,溥仪能否从日本回到苏联,也成了拘留所内人们所关心之事。其实,最关心者莫过溥杰。
也许是过于敏感,他觉得,不知为什么,苏联所长来自己屋里的次数,比以前勤多了。借此机会,溥杰反复向他打听过溥仪将来的命运。那个苏联人惟恐溥杰不信,还顺手拿来了一份在日本战俘中流传的报纸。
“这上边登的消息,你自己看嘛……溥仪作证以后,如果没有其他情况,是要回到苏联的。不然,我们苏联政府也不答应。”
不过一个月,溥仪果然从日本重返苏联。然而奇怪的是,溥仪并没能直接返回伯力,而是又回到了红河子收容所。苏联人还把溥仪的两个侄子——毓萳、毓□以及李国雄,又调去伺候他。
作为旁观者的溥杰分析,溥仪这一趟去日本还比较令苏联人满意,否则难以得到如此待遇。
当溥仪重新又躺回到原先那张床上时,溥杰又依旧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闲云野鹤”,只是溥杰幼时作诗的句子,如今倒真有了这种超然世外的感觉。多半生来,他总是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历史的漩涡。时而跌入谷底,时而跃上峰巅,总有一种被历史戏弄的感觉。
追随着长兄,总是感觉没有了“自我”,他有时悲哀地想到大半生的经历,他多像一个完全失掉生命的影子呀……
溥杰的内心非常明白,他要随着溥仪的喜而喜,随溥仪的忧而忧,这样,溥仪或许才感到一丝慰藉,否则他就将溥杰视为“异己”。
溥仪在苏联是受到特别待遇的,他不参加任何体力劳动,也不干任何活儿,吃喝在屋内,依然有人伺候在旁。作为“皇弟”,待遇虽不及兄长,但仍享有一般人所没有的“特权”。
倒不仅仅因为妻子是日本人、长女慧生自幼生长在日本——根本的是,他觉得如果能从苏联通过某种途径回到日本,无疑那里将成为自己的归宿。
显而易见,在这种信念支配下,他与溥仪不免多少有些离心离德。当着溥仪的面,他虽然不敢与日本人过分亲密,但背着溥仪无时无刻不在与日本人笼络感情。只要与日本战俘见了面,他若瞅瞅四周无人,便立即恭敬地行一个日本礼,用日语低声地问候:“阁下可好?”
在无人处,他时常与日本各层的人物“谈心”,交换情况。
一时,风传又一批日本战俘将被遣送回国,溥杰几经犹豫,找到了一个最熟悉的日本战俘。
一见面,他便一躬鞠到地,小声而又诚恳地央求不已:“阁下,听说你们有可能回国,我发自内心地请求你办一件事情。”
“什么事?”日本人瞪大了双眼,疑惑不解地望着溥杰。
“阁下知道,我的妻子是日本皇族……”
“当然知道,当然知道。”作为日本人,无人不晓嵯峨家族在日本的影响和地位。
“再说,我的女儿也在日本国内,如果你们回到日本一定捎信给我的妻子和女儿,我无论有何机会,只要能够逃离苏联,就一定去日本与她们团聚。”
“咳噫,咳噫……”那个日本战俘仿佛为他的真挚感情所动,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承诺:“我一定想方设法把这个口信带给你家人,请你放心!”
惟恐口信捎不到,溥杰又设法找了几个日本人用同样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心愿。
“请转告我的妻子,一旦我获得释放,会马上想办法回到日本去。一定让她等着我啊……”
他不傻,表面上他不显得太过分。但在背地里,溥杰绞尽脑汁与那些日本人,尤其是那些有可能获释的日本战犯拉拢关系。甚至他对日本前关东军司令官山田乙三以及那些赫赫有名的战犯,见面都亲热地打招呼,毕恭毕敬地向他们哈腰致礼,称他们“阁下”如何如何。
乃至对日本的中下层军官,他也称得上彬彬有礼。所有这些,无非一个目的,千方百计打通回日本的一切渠道。
这,成了他昼思夜想之事。
“悠悠万事,惟此唯大……”
他变了,变得有些疑神疑鬼。
突然有一天,他亲眼见三妹夫润麒、五妹夫老万以及毓萳、毓蜲调到了别处,以为这是根据他们不同的罪行而定的,如果把他们释放了,那么在苏联人的心目中,自己岂不成了罪恶深重的吗……
为此,他开始胡思乱想,吃睡不香。直到他确切地知道他们是被送往另一个地方去从事体力劳动,才放下心。他被苏联人带到了X光透视机前。并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与其他几个伪满人员一起被送去的,结果,被诊断为肺病,一起被送往了伯力市第二收容所。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借口,并没有任何确切证据说明他们患了肺病。据溥杰后来估计,这当时只是苏联人的一种“策略”。溥仪因无法参加体力劳动,便成了“光杆司令”,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拘留所。
到了第二收容所,他才发觉那里聚集了中国各路的“残渣余孽”,可称“三教九流”一应俱全。与原来相比,这群人层次显得非常之低——绝大部分是军阀混战时期,在各地招摇撞骗的“混混儿”。
对于“皇弟”的到来,那些人起初为之一怔。
继而反应不同。有的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匪,对他恭敬异常,见面就鞠躬行礼,有的则对他怒目横视。就在溥杰刚来到这里时,这些战俘甚至在夜晚暗中商议多次,要打掉这个特殊人物——“皇弟”的气焰。
无疑,溥杰是个明白人。他没来之前,听到此地复杂,早准备好了对付的招法——即“韬光养晦”,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尽量不吭不哈,静静地思虑再三。
这里,充斥着混乱和野蛮。偷窃东西,打架斗殴,屡见不鲜。对于诸如此类的事情,苏联人无法管、也管不了。他们只是按照上级的规定把这些人聚集一堆,干完规定的活儿就算完事。
在这儿,没有一个人能够免于体力劳动,这算是对战俘的一种惩罚。溥杰原来拒绝体力劳动的煽动,在这里没有了任何意义。然而,他在艰苦的劳动当中也锻炼了体魄。
溥杰拿定主意不得罪人,广结善缘。经过一段努力,他与伙伴们相处得还不错。
后来在吃饭时,一位过去的满洲国省长向他悄悄透露了一个过时的信息:“二爷,这一段您总算熬过来了。您可不知道,刚进所里时,有的人就想撮合着联手斗争您呢!”
“哟,我还真不知道起初有这碴儿!”
“唉,别提了,乍开始我就反对他们,这才没斗争起来。要不然可就惨了!”
“得,真谢谢您!”溥杰明明知道这是卖好,但也言不由衷地对他说,“来到异国他乡都不容易,咱们互相关照着点儿吧!”
在复杂的环境中,他潜心琢磨着应付各类人。
他眼见那些日本俘虏在苏联的关押所里,屡次闹事,而没有受到任何肉刑。而他曾看到日本关东军和宪兵是那么惨无人道地虐待犯人,对比这些,他甚至感到有些不解。
的确,他在这里看到了冠冕堂皇的苏联收容所所长百般从犯人手里坑骗东西,贪污津贴。自然也注意到,每次让他们签字领取的津贴,却总没有应得数额那么多。
乃至有一天,管理所的管理人员,公然带着溥杰这些犯人,偷偷来到营外,把外边闲置的喷壶和铁锹等用具偷来。甚至他们还带着俘虏,到外面拆下卡车上的机器,回来重新组装。
苏联人太贪心了。不久他便明白了,苏联经济困难,造成了这些人在心态上的缺陷。也难怪,连年大旱使苏联百姓的日常衣食都出现了困难,何况在俘虏营里。
而最有趣的是,在第二收容所大门内,堂堂正正地竖立着一座中国战俘集体为苏联人修建的纪念碑。每逢见此,溥杰便感慨万端。
这座纪念碑是用以表达战犯对苏联人厚待的感谢。而此碑所采用的材料,竟都是这些战俘每天从外面偷盗而来的。不消说,溥杰也是其中之一。可谓极大讽刺。
上行下效。逐渐,关押所里偷盗成风,有的从外面偷回了大量的水泥、钢材,所里即使明知也视若无睹。一些苏联人假造劳动册,公然擅自从中克扣工钱据为己有。这种损公肥私的行径,在关押所里竟“蔚然成风”。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加之置身特殊环境——倘如此自我解脱,想来便也就无可厚非了。“出污泥而不染”,说归说,世上有几人能做到?溥杰虽如此暗中宽慰自己,然而毕竟有“染”,心中未免忐忑……
坐以待毙……这是他脑子里反复转悠过的念头。但遁逃无术——既无“土行孙”的地遁法,也无孙悟空的“筋斗云”,唉,亦只好如此……
幸而,没多久,他又奉调离开了这儿。
第三节 离苏前夕
“外面怎么样呀?”
从第二收容所重返第45收容所后,有一些伪满战犯以为溥杰去外边被“洗了脑”,自以为是地向他探询。
“你对苏联什么看法呀?怎么样,你还打算恢复满洲国吗……”
对这些没头没脑的问话,溥杰不置可否。他清楚某些人问话的目的,笑其大脑之简单,竟然试探到了“皇弟”头上来。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与己无关,他统统不搭理。
他闷葫芦似的捱熬时日。见心灵手巧的润麒,手里总是鼓捣着几件小玩艺儿,就禁不住凑了过去。
“这些,都是什么啊?”
“你瞧瞧,我这儿成了古董商啦……”润麒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小巧的鼻烟壶:“瞅得出来吗,这是用什么做的……”
看到润麒那十分得意的样子,溥杰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端详了半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还真瞧不出,是什么做的?”
一向以幽默著称的润麒,慢悠悠地问道:“看不出来吧?我告诉你,这是本地的白泥烧的!”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两下子呀!”溥杰惊叹不已。“哪儿来的工具啊?”
“嘿,让你瞧瞧。”说着,润麒从腰间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小水果刀:“不错吧?”
“咦,就这么简单?”
“这有什么复杂的?”润麒故作显示地说:“如果你愿意,不妨咱俩合作一回如何?”
“老润,你还不知道我这手有多笨哪!”溥杰一口回绝了。
“不会制作,不要紧。由我一手包啦。”润麒笑眯眯地提出了建议:“到最后,由你往壶上题字多雅呀!”
“成啊。”溥杰正愁没事儿干,有这么一桩闲事,倒也能多少解点儿闷呢。
“一言为定!”
润麒是个急性子,当即就开始了“工艺制作”。
溥杰插不上手,只是在一旁静观。他眼瞧老润从外边找来白泥,反复摔成泥坨,又用那把小刀塑成了烟壶形状。次日,溥杰又被唤来参观“打光”的工艺。只见老润细雕了粗坯后,又用小刀来回刮,直刮得上面几乎反光为止。
“这回,看你的啦……”润麒伸手拿过了成型的烟壶:“请阁下在上边题字吧!”
“哟,这怎么题啊?”
“就用这把小刀在上面直接刻,就行喽。”说话间,润麒又递过一把小刀。
沉思良久,溥杰轻快地在正面刻上了四个楷书大字:
雪泥鸿爪
“真绝啦……”润麒赞不绝口,又提醒他:“别忘了,还有落款哪……”
“对,对。”溥杰于是在这个鼻烟壶的背后,又细心地刻上了四行端秀的落款:
丙戌三月 同在伯力 润麒造 溥杰刻
“雪泥鸿爪……”溥杰与润麒念诵着这四个含义隽永的词句,联想起身在异国他乡的飘泊踪迹,还不知今后路在何方,顿然感慨万千……
他俩用揉捏泥团的消遣,打发着无聊的时光。
虽然,这儿没有非人的折磨和残酷的肉刑,孤寂的生活却委实让人难以忍受。一位俄国翻译走进了门。
“你们生活感觉怎么样?”
“还好,还好。”溥杰并不知道苏联人的目的,察言观色地应付着。
“我这就上你的兄长——溥仪那里去。”
说完,他走了。出了溥杰的门,他果然走进溥仪的屋里。
“告诉你,我们马上就要把你们送回中国了,这对你们是好消息也许是坏消息。就看你们的态度了……”
那个苏联人知道,这一番话,溥仪与溥杰哥儿俩肯定相互通气。于是,便先散布了一些“烟雾”。隔了一天,他又来到溥杰的房间。
“你知道你们将要回中国吗?”
“不知道。”溥杰摇了摇头。
“如果不知道,那么我就告诉你,回去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你们那个王子衡省长,是第一批回中国的,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吗?”
溥杰再次摇了摇头。
“告诉你,他回去就是死刑!”
宛如五雷轰顶。溥杰眼睛不眨地注视着这个苏联人说出的每一句话,尽管他的中国话说得并不流利。
“他们一到中国国境,随身带的全部东西统统被没收,全都戴上手铐脚镣,关进了牢房!”
当时,溥杰并不知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已深深地烙入了脑海。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倘若,他早就知道了毛泽东访苏期间的谈话,吃惊的程度会更大。1950年初,毛泽东访问苏联期间,曾与斯大林交换了对于仍拘押在苏联境内的中国末代皇帝——溥仪这一行人的看法。他的观点,明确得不能再明确了:溥仪一行人必须交还中国,由中国政府给予审判……
理智的斯大林,认为溥仪这张“牌”对于苏联已没有太大意义,遂欣然应承,并由外交部长维欣斯基通知了中国政府:“移交事项将在下半年进行!”
溥杰不知,他与兄长的回归,已成了“中苏友好”天平上的一个微妙砝码。
预感大难临头,顾全性命要紧,其他倒显得次要了。当捷尼索夫副所长把溥杰和溥仪等人集中在一起时,那位俄文翻译仍然站在他的身边:
“明天,你们就要被送回中国,今天晚上你们做好各种准备……”
集合完毕,溥杰和溥仪刚回到牢房,那个苏联翻译也跟着进了屋。溥杰的一些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他勒索了去,此人还振振有词:“再有几个小时你们就回中国了,带在身边也没用,留在这里也做个纪念品嘛。”
照方抓药,他扭身又走进了溥仪的屋里。
“马上就走了,有什么东西搁在这儿留作纪念吧……”
惊慌失措的溥仪,哆哆嗦嗦地拿出了仅剩下带在身上的纯金表链的金表和金笔。
事后,溥杰听说溥仪岳父——荣源藏在身上的十分贵重的白玉鼻烟壶、小玉坠,也被苏联人尽行搜去。
他们集中在门口,等待着被押上卡车。溥杰紧挨着溥仪站着,见苏联副所长笔直地走过来吓了一跳。情知没有好事,他微微低下头,眼睛的余光却见大鼻子走到了溥仪身边。
“溥仪!”
“是。”溥仪故作镇静,心底却打起了鼓,“您有什么事?”
“来,让我看看,你皮带上的东西是什么?”说着,捷尼索夫板着面孔走近溥仪。
“这没什么,就是一个简单的装饰品。”溥仪表面满不在乎,却在暗暗地打着“马虎眼”。
那位苏联副所长没听这套,走近溥仪身旁,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皮带扣。
“没想到,这是个金的!”
溥仪见此没敢言语,任凭那个苏联副所长一把拽下了那个金质皮带扣。
满脸愁容的溥仪,双手提着裤子,无可奈何地说:“您拿走我的皮带扣,我怎么系裤子啊……”
听后,那个苏联人哈哈大笑着说:“真笨,把两头系上不就行了吗……”
说着,他顺手拿过溥仪的皮带,系了一个扣,随手又扔给了溥仪。
许多苏联人看到这种情景放声大笑。听到充满讥讽的嘲笑声,溥杰从心底里腻透了那些苏联人。
他们无声地离开管理所,登上了大卡车。继而,又换乘火车向中国方向驶去。
归途中,溥杰心底一直忐忑不安,情感极为错综复杂。回国,究竟会落得个什么下场?能否保住命?还有可能与妻女团聚吗……
他丝毫睡不着觉,不眨眼地望着列车外边。车窗外生机勃勃的草木疾闪而逝。他怅然若失地眺望着眨眼就消失在天际的落日。天空,渐渐拉下黑色的幕布。他又忧愁地遥望着冉冉初升的弯月……
茫茫星空,哪儿是自己那无名的星座?倘能预知将来的命运,他宁肯付出自己身上的一切……
然而,凶吉未卜,前途渺然。怅望何处是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