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故事:笑骂御使辨忠奸
春暖花开,风和日丽,大小官员都随着宰相王安石来到御花园内春游。
王安石雅兴大发,踱来走去,联句赋计,赏花咏草,悠悠逗乐子,最后,来到一棵古槐树旁歇息。他见无数新叶从高高的枝丫上长出,柔嫩精神,油光新绿,又见树身斑斑驳驳,虫蛀蚁爬,联想到大宋社稷和变法中的风风雨雨,心中象抹了把槐花汁一般,有涩又有苦。他思前想后,停下脚步,盯着古槐树出神。
“咚咚!”一阵脚步声响。
王安石抬眉放眼,看到自己的门生吕惠卿攀着秘书省校字郎米芾走过来,心头一震:这个能写会画的米芾,靠母亲奶大当今皇后的辛劳,乳毛未干,就被圣上恩荫为秘书省校字郎。说不定他也是只绣花枕头,看着外表华丽,内蕊却是一团败絮;再看门生吕惠卿那善眉笑脸的模样,想到有人告知自己,这人专爱与圣上沾亲带故的人拉近乎,眼前拉下高官的身价,和一个小小的校字郎这么热乎,说不定知道米芾能通过他母亲内通掖庭,有意而为之。他想着想着,皱起了眉头,故意不去理会吕惠卿,带着几丝不快,随手指了指身旁的老槐树,微米芾迎头问道:“你说这是一棵什么树?”
米芾一阵愣怔过后,看见当朝宰相精神饱满地立在古槐树下,脑海里马上闪现出他为了富国强兵,顶压力,排流言,宁肯肝脑涂地,也要坚持变法的拗劲儿,心中油然升起景仰之情。想到人们戏称他为“拗相公”,米芾打量了一下老槐树,走上前,深施一礼,正儿八经地说:“回宰相大人,这是棵松树。”
“这明明是棵槐树,怎么说是松树呢?”王安石沉下脸责问道,“小小年纪,松槐不分。胡言乱语,糊弄老夫!”
米芾不气不恼,笑了笑,指着王安石的花白胡须说:“您的年岁跟我爷爷差不多,按理应喊你公公,晚生怎敢造次!何况你是普天下仕子百姓们敬仰的‘王荆公’,眼下立在树木下,不正好是一个‘松’字吗?”
王安石细细一品味,捋着胡须,呵呵笑道:“好一个米芾呀!心里的墨道道比那些状元、举子入仕的人也不见得少哩!”
吕惠卿是个针尖般小心眼的人,听到当朝宰相如此这般夸奖米芾,心里酸溜溜的,就势朝槐树上一靠,向米芾取笑说:“我靠的也是棵松树,你就喊我一声公公吧!”
米芾看到吕惠卿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象吞进苍蝇一样感到恶心。自己耳闻目睹他这样的人,明里背靠当朝宰相这棵大树推行新法,暗地里却投机新法,悄悄地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人虚伪势利,想捞取利禄,搞出好些有背于王安石意愿的措施,弄得朝野怨声载道。现又欺自己年轻,竟当众戏弄取笑,今日就叫你见识见识!他略作思忖,拿腔拿调地说:“你靠的是槐树,不是松树。”
“你刚才对王大人还说是松树,怎么对我又说成了槐树哩?”吕惠卿明知故问。
米芾不卑不亢,振振有词地回答道:“请王大人作证,树木旁立着一个鬼,这不就是‘槐’字吗?”
吕惠卿听罢,面红耳赤。他知道米芾分明是在宰相面前出自己的洋相,立刻翻脸斥道:“太不象话!”
王安石想到变法历经了几个寒暑,选拔的一批人,有的象蓬勃的槐树一样,支撑着一块新天地;有的却象虫蚁一般,附着大树干坏事。这个吕惠卿越来越让人估摸不透了。小小年纪的米芾借机拆字,莫不是在提醒自己?他看米芾眨动着聪慧的双眼,暗暗感到欢喜,但怕米芾年轻气盛,当面弄得不可收拾。他知道吕惠卿若要忌恨起来,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是非来。不等米芾答话,他忙摆摆手说:“打趣之言,何必当真!有诗曰:‘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是‘公’是‘鬼’ ,水落石头现,日久见人心。往后大家都好自为之吧!”
吕惠卿碍着王安石的情面,不好再发作,可心中结下了仇疙瘩,生窟窿打洞也想找岔子把米芾羞辱一番。谁知,打那以后,米芾被放外任做官,吕惠卿蓄意拉弓射箭而没有靶子。
几年后,米芾被召进京城封为礼部员外郎。一次,在下朝的路上,碰巧被吕惠卿遇见了,这时,前方蹿出只大花狗。吕惠卿狡黠地一笑,对走在前面的米芾说:“米贤士,世人都说你眼分百色,快瞧瞧,前面是狼(员外郎)是狗?”
米芾知道吕惠卿卖主求荣,不几年的功夫,踩着王安石的肩爬上了监察御使的高位,正愁找不到岔口讥讽他一顿,眼下却找上门来,那肯放过。他回过头来,见那只大花狗蹿到身后,一阵长笑过后,说:“御使大人别大惊小怪,前面是狼便吃人,后面是狗嘛——”说到这里,米芾拖腔突然打住。
吕惠卿朝前挪动几步,诡诈地问道:“后面是狗如何?”
米芾接过话头,高声答道:“后面是狗,遇屎(御使)吃屎。”
走在他俩近旁的文武百官听到这针锋相对的笑骂,想到吕惠卿媚天子,弄是非,权势炙人,今日米芾算是给大伙儿出了口怨气,不约而同地爆发出大笑。
米芾当众笑骂了吕惠卿,等于捅了马蜂窝。没过多少时日,吕惠卿便借口米芾不是科举入仕,便奏本将他以“白简”之名逐出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