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画坛韩氏五兄弟那些画那些情
韩敏的一部集合了不同时期画作的作品集问世了;韩伍仍在本报“夜光杯”的栏目“新上海·角落头”用自己的画和文,记录新上海的点滴变化;韩硕刚完成了国家重大历史题材作品,这沪上鼎鼎有名的国画三兄弟正各自忙碌着。但鲜为人知的是韩家十兄妹中,韩氏兄弟共有五人,现定居杭州和苏州的大哥韩澄、三哥韩山其实也是国画家。当今画坛,这样一门皆为大家的现象实属罕见。如今,五兄弟中最小的韩硕都已年过六旬。五位大师在各自经历了不同的人生体验后,最终又纷纷回到国画这个原点。岁月的锤炼使他们的艺术创作越显笔力沉厚、内蕴工致。
韩氏兄弟的父亲韩小梅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文人画家的典型,虽然他并未成为大家,却为画坛出现韩氏五兄弟这样少见的现象有不可磨灭的功劳。
韩小梅原本是杭州城的一位国画家,为避战乱而来到上海定居。对于他这样的传统文人画家而言,国画对于生命是神圣的。抗战时期,社会动荡生活拮据,书画对他而言或许上升成为了精神上的避风港。因此作为传统文人画家的最理所当然的选择,韩小梅也不忘将书画艺术传承下去,兄弟中韩澄、韩敏和韩山都是直接师从父亲;而到了上世纪三十年代社会变革,各种西方新思潮的涌入无疑是对传统艺术的重大打击,韩小梅深知“穷书生”“穷画家”在当时的世道生存有多难,这次出于父亲对孩子的护爱,他不再要求韩伍、韩硕同哥哥们走同样的路,将他们送去学校接受教育。尽管如此,父兄习作国画的情景还是让他俩对国画艺术深深着迷,自发走上了书画创作的道路。
如今,韩澄定居杭州,韩山则在苏州,但一旦有机会他们还会碰碰头,叙叙情。今年,韩氏兄弟最年长的韩澄已是87岁高龄,最小的韩硕也有67岁了,弟弟们特意相约前往杭州探望大哥。当韩敏、韩伍几个到达的时候,韩澄早就开始挥墨与韩山切磋起来了。这就是五兄弟聚首时的固定节目,兄弟几个都话不多,用作画来交流却同样很快乐。
韩氏兄弟不仅在画坛各自成名,五人之间兄弟情也是一大佳话,说起五人之间深厚的兄弟情,与他们父亲韩小梅也是分不开的。为了培养孩子们自立能力和友爱之情,父亲要求他们创办了名为《鹡鸰季刊》的刊物。经过兄弟几个的积极筹备,一本油印的32开的小册子诞生了。父亲的这个要求让兄弟几个迷上了这份“工作”,之后他们又办了《鹡鸰漫画》,里面是大家创作的漫画,贴上刊头画,再用牛皮纸做底,张贴在墙上供大家分享点评。这样的合作不但让他们对漫画越发燃起了热情,三位哥哥参加工作后,韩伍还以日记形式创办了《鹡鸰周刊》,每一期都有父亲犀利的评语。那些至今还保存下来的《周刊》和漫画如今更是成为了他们心中的至宝,这里边承载着兄弟几个年少时的单纯而宝贵的美好时光。
至今儿时兄弟几个轮流做模特儿的情景仍深深印在韩敏的心中,或许正是在这样充满温情与趣味的艺术熏陶,才使五兄弟都将父亲的意志转化成了自己的兴趣,能够将画国画坚持到老,没有发自内心的热爱是办不到的。
要细数五兄弟的画,还真是龙生九子各有所好。韩澄爱戏,画多以京剧人物见长;韩敏善画连环画,画中透出他对诗文的熟稔;韩山善画虎,结合近代技法令人称赞;韩伍的国画、连环画皆出彩,反映现实又不是浪漫;韩硕的国画精益求精,作品既有轻快技法,又有耐人寻味的意境。
论及影响力,韩敏、韩伍和韩硕在海上艺坛恐怕更具影响力,他们的作品印证了新中国成立以来上海艺术发展的风雨历程。
韩敏非常欣赏郑板桥先生的画作以及人品,他曾经请程十发先生提副对联,他郑重地选择了郑板桥“搔痒不着赞何益,入木三分骂亦精”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就如这话的内容,韩敏作画就同他做人一样,实实在在,不图虚名。他擅长连环画、年画创作,精于人物、花鸟鱼虫,书法也不俗,如同他为人时尚又不失讲究那样,他的创作也在精炼淡雅之中透出新意,在海上画坛独树一帜。韩敏是父亲韩小梅带入门,在他的作品中,传统国画创作扎实的功底显而易见,这在同时代画家中相当具有代表性。这批继承了传统画法创作的艺术家都站在巨人的肩上前行,创作题材虽然也多是人物花鸟,但却有透出新时代的气息,总在细节处融入了自己的个性。
韩伍的作品则更贴近市民生活,最为人知的是当属他的连环画作品。韩伍为人谦和少语,但从他的画中却能感受到他对生活的深入观察,他的连环画题材新颖真实,表现手段丰富精湛,曾带给许多人童年的快乐。曾获全国第二届连环画评比二等奖的作品《灯花》借鉴了漫画的一些手法,营造出一个充满梦幻的童话梦境,简练流畅的笔墨勾画出孩子略显夸张的神情,加上鲜明的色彩点缀,让看的人也深受感染。连环画对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中国绝对不仅仅是供儿童消遣的小人书,就如韩伍的连环画不仅丰富了儿童、青少年的精神世界,或是通过故事传播传统文化,更有着对社会现象的反映和对现实社会的深刻思考。如今,韩伍仍在用自己的画纸记录他对这座城市的记忆,每月他都会在登出一幅身边看到过的场景,再配上寥寥数语的文字。
1980年,韩硕与国画家施大畏共同创作的水墨画《我要向毛主席报告》在改革开放的重要节点上诞生了。这幅在当时题材有些“敏感”的作品最终获得了全国青年美展二等奖,或许不仅是对画家艺术创作的肯定,更有对艺术家敢于反映真实的褒扬。画中的一群农民正在向彭德怀同志反映大跃进中的种种问题,彭德怀听完便说:“我要向毛主席报告!”一句话打破了从前敢怒不敢言的状况。施大畏和韩硕认为,改革开放对任何事物最大的影像就是思想解放和实事求是,而这一方面,艺术更要起到先导作用,艺术家首先解放了思想,才能创作出真正具有改革开放作用的作品。时隔30多年再看这幅颇具时代意义的作品,更让人深刻体会到他们的用心良苦,更提示我们要珍惜得来不易的和平时代。
作为新中国以后的海派画家代表,韩氏五兄弟除了同出一门的特殊性外,更值得关注的还是他们各异的创作风格在海上画坛的突出代表性。
他们不仅继承了海派的传统,更是在民俗性、民族性上大发光彩,韩澄对京剧的表现、韩敏对自然的体悟、韩山对动物的描摹、韩伍对市井生活的关注以及韩硕对民俗的掌握,这些都是新海派在新时代的开拓和传承。
五兄弟中对海派绘画继承最具典型的当属韩敏,他的画风之所以在上海能得到广泛的认可,与他对早期传统的海派画风的发扬与突破密不可分。韩敏不但有着敏锐独到的艺术眼光和随机应变的机智,更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自我要求,他对创作严格得近乎苛刻的态度,是所有熟悉他的人有目共睹的。他不仅精于人物、花鸟和书法,在其他画种也有不少成就。这种雅俗共赏、涉猎广泛的创作态度,恰恰正是海派绘画最突出的特色。
当人们关注到他们的故事、他们的作品时,实际上也是在对他们所经历、所记录的上世纪社会变革的一次次品味,若是能从中把握到些许艺术与时代的关联,想必这也是对韩氏兄弟艺术的反馈与新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