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源流中的某些历史根据
《后汉书.樊宏传》谓:“樊宏,字靡卿,南阳湖阳人也,世祖之舅;其先周仲山甫封于樊,因而氏焉,为乡里著姓。”这一说法成为部分樊姓家族修谱时的根据之一,尤其是明代正德辛未(1511)、万历癸未(1583)、万历己未(1619)三科樊姓进士的修谱序言,使这一说法具有广泛影响。撰志修谱寻找历史根据是进步行为,是提高谱书品位的根本措施;可是,他们在引用这一历史根据时,并未认真考证其是否可靠,只为找到历史根据而自得,以致误导后人。
“其先周仲山甫”是怎么来的呢?笔者进行如下探讨。
《后汉书》纪传部分是南朝宋人范晔所撰。范晔(398-445),字蔚宗,顺阳(今南阳淅川县城东)人。《后汉书》八志是晋人司马彪撰写。北宋时把二者相配成为今之《后汉书》。
前汉时,樊哙佐汉高祖刘邦以定天下,因功封大将军、舞阳侯、左丞相,后居住并终老舞阳。其后四世受封五侯;二百年后,湖阳樊宏因国戚封侯,其后人五世受封七侯,兄弟、族兄三人受封为候,更多族人在朝中为官,极盛一时。不仅樊氏成为南阳旺族,更使南阳成为樊氏第二大郡望。范晔撰《后汉书》时,襄阳郡有樊城县,南阳郡新野县有樊陂遗迹。据此,范晔以“周仲山甫食采于樊”的历史记载,“猜”出“周仲山甫封于樊”的樊邑就是樊城,周仲山甫就是南阳樊氏的先人。笔者也感到惊奇,连樊宏的高、曾、祖父是何人,他尚且不知,竞能“猜”出其八百年以前的祖先是谁,令人疑惑。笔者不猜、不编、不添,从历史事实中去找答案。
唐高宗之子章怀太子李贤为《后汉书》纪传部分作注释,谓:“樊,今襄州安养县也”。所谓今襄州安养县,当然是唐朝李贤注书时的襄州安养县。《旧唐书》卷三十九.志第十九记载:襄州襄阳郡辖邓城,“邓城,汉邓县,属南阳郡,故樊城也。(南朝)宋故安养县,天室元年(742)改为临汉县,贞元二十一年(805)移县古邓城置,乃改临汉为邓城县”。 李贤将范晔猜出而未说出的樊城(安养县)给注释出来啦!问题就摆了出来:其一,周仲山甫是西周宣王(前827-前782在位)卿士,唐襄州地区此时尚不在周王室直接控制范围之内,周宣王仅能将其舅父申侯分置在宛(今南阳),令大臣召伯亲去定宅居地,辟为南疆屏藩。宣王如何将仲山甫的食采地安排在这里。其二,襄州(治襄阳)、樊城设置晚于仲山甫一千三百多年,唐襄州又晚近一千五百年。樊城比仲山甫的食采地樊邑晚一千多年才有,樊城怎能是仲山甫食采地樊邑呢?其三,仲山甫是宣王卿土(中央大臣),不是封疆诸侯;唐襄州安养县距周都镐京千余里地,大大远离周仲山甫食采于樊的京畿地。可见,此注是无历史地理根据的。
仲山甫食采地樊邑在今西安市长安县樊乡,有樊陂,后称皇子坡。汉《长安县志》记载:“谲(三点水旁)水上承皇子坡于樊川北流,迳杜县之杜京西,流迳杜伯冢……又北与昆明池故池会。”谲(同上)水灌溉和滋润着两岸的田园,自县城西边流过。(此事业已考证明白,见《樊氏源流》第一辑)。
《樊宏传》中注曰:“其陂至今犹名为樊陂,在今邓州新野县之西南也。”樊宏之父樊重(仲,寄湖阳籍)在此广开田土三百余顷,修陂渠灌溉田地,名樊氏陂渠,本属正常。此注释与前注释都是为附会“周仲山甫食采于樊”(意将樊城指为樊邑)而写的。如此无历史、地理考证的注释,虽为附会之说,却将范晔无历史根据的“猜想”和盘托出,我们就不用猜啦!
如此不讲历史根据的猜想编撰,是有其原因的。一是历史曾有仲山甫食采于樊的事情;二是南阳樊氏极盛,又有后来樊城(对范晔而言是早己有之)的当地环境氛围。这两条是客观的,正是这“客观”才叫李贤认可的,也正是这“客观”才叫后来者跟着跑的。但是还有主观原因。《宋书.范晔传》记载,范晔“注书心气恶小苦……至于所通解处,皆自得于胸怀耳!”“常常情志所托,故当以意为主,以文传意;以意为主,则其志必见,以文传意,则其词不流。然后抽其芬芳,振其金石耳!”他用前两条“客观”臆断周仲山甫是樊宏的先人,今天我们将其“意度”出来的异说,去掉虚词(芬芳),则见到没有功历史根据的本意(金石)啦!
范晔对樊氏源流的表述,既不同于比他早得多的司马迁所著《史记》、班固所著《前汉书》,也得不到晚于他的唐宝林所著《元和姓篡》的认可。《后汉书》纪传更是受到《四库全书》“御制读刘距传”、“御制读后汉书明德马后传”、“御制读荀或传”、“御制读严光传”等的一系列批评。说他“阿好过颂,是欲扬其美,反致伤其实,可证范煜(指范晔,“晔”与“烨”谱音,清朝为辟讳康熙帝玄烨之名而书写为煜)之讹也”。“此实煜不知大义,阿所好而不知其言之过当背理耳!”“孟子曰:‘书尽信,则不如无书’,周已然,而况人心日漓寝淫而至于两汉六朝乎!”“究以范煜好奇诞妄记为是。”“无识者或信以为实,有识者必斥其非。”
樊氏后人修谱撰志,不仅以范晔的“奇诞妄记”作为历史根据,还进行演绎,如江西曹流芳于乾隆五年在《樊氏历代源流序》中说:“樊之姓系出自轩辕,本姬姓。旧传襄阳樊城是其食采之地。历战国至秦及汉光武时有君云为南阳著姓,生子宏为光禄大夫,封寿张敬侯。”更有甚者,谓仲山甫“封于樊地,为樊国君。今湖北襄阳之樊城即故国也。后因族大人众,户口繁盛,迁居各地。我祖先由樊城迁居山西洪洞县。”岂有此理,樊哙九世孙右将军万年侯樊仁于汉建武二十一年(45)由南阳舞阳迁居山西洪洞县,怎么能从五百年以后才有的樊城迁走呢?樊仁长子右军书记樊立本于汉建武二十七年(51)创修的《樊氏宗谱》无有此说。范晔使用蒙胧之语,后人注释、演绎出“金石”来啦!悲乎!历史地理之不讲也,在修谱中,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给后人造成误导和困难。
樊氏起自颛顼帝之玄长孙樊,后世以祖名为氏,夏有昆吾,仲康六年封夏伯,商、周有樊氏族,周宣王时己有千年历史。(祥见《樊氏源流》第一辑)。
《樊宏传》中还有这样一段记载:“赤眉贼掠唐子乡,多后残杀……”,这是很令人费解的记载。该地区只有绿林军新市兵、平林军的活动记载,而不是樊崇赤眉军的活动地盘。当新市、平林两路兵在地皇三年(22)“捣入唐子乡”的时候,正是赤眉军与王莽军队大战于成昌(今山东东平以西)的时候。“赤眉军”此时怎能跑到河南南阳唐子乡去残杀呢?何况“赤眉军”是更始二年(24)才兵分两路向西(洛阳)进发,次年会师弘农(今河南灵保北)的。刘寅(加绞丝旁)初起兵,因力量大小,地皇三年派族兄刘嘉联络新市、平林两路兵,彼此定议,合兵进攻长聚,又捣入唐子乡,诱杀湖阳县尉。沿途夺取财物的确不少。此类记载倒是不绝于史籍。刘家坐天下了,这“掠唐子乡,多所残杀”的事情就是“赤眉贼”干的!正如清代昭琏(木旁)时《后汉书》的评说:“所褒奖者颇溢美,不可尽信也。”